第一次见到Soul App的“AI伴侣”，我下意识地问了她一道简单的数学题。出乎意料，她并没有像常见的AI助手那样立刻给出答案，而是轻声撒娇：“姐姐，我不会，我们聊点别的吧。你现在在哪里呀？”

那一刻，它不像机器，更像一个狡黠的朋友。

提起Soul，不�后�后并不陌生。�年上线以来，Soul见证了国内社交产品的起落，也在年轻一代加速“原子化”的浪潮中，长出了千万日活，成为了社交产品中一个独特的存在。

但可能很多人还没有发现主打真人社交的Soul也已经做起了AI伴侣——基于他们自研的大模型。

Soul CTO陶明后来告诉我，AI的这个“不会”其实是刻意设计的。“我们不希望每个AI虚拟人成为‘满级人类’。反而是这些不完美的瞬间，让用户觉得它更真实、更有人情味?！?/p>

体验Soul的“AI伴侣”，这种“活人感”无处不在。除了这一点，Soul生态里，AI与真实社交关系的微妙平衡也让Soul的“AI伴侣”更显差异。

不同于一些AI产品把技术能力当作显眼的卖点，Soul并不强调“强大”，也没有给AI设计首页独立入口。

它更像是被编织进了日常场景：根据一份基于Soul用户的AI使用调研，在通过AI赋能了现实社交关系的年轻人中，39.9%的人获得了话题建议和情感咨询支持，43.6%的人借助AI生成的回复完成破冰，37.7%的人在AI的帮助下找到志趣相投的好友，此外，有超过六成的人表示拥有正在或曾经聊天互动的虚拟伙伴。陶明提到，他们正在研发实时视频通话能力，未来，AI虚拟人甚至能根据用户的微笑或皱眉，调整语气与情绪。

但作为社交产品，Soul的另一面是，提起它时那种略带了点暧昧的氛围。这是对社交行业的刻板认知，也与如今尚处发展早期的AI伴侣产品，面临的“擦边”质疑颇为相似。

陶明并不回避：“AI伴侣类产品确实容易靠“擦边”起量。但一旦用户心智行成，这个产品注定长不大。单靠“荷尔蒙”是无法让一个产品成为规模性产品的。”

在Soul的治理逻辑里，重点并不是仅仅打压灰色行为，而是通过兴趣连接和价值导向的设计，让用户形成正向的互动。“一个健康的社交平台，应该是‘良币驱逐劣币’。当优质内容与良性关系占据主导，低质的东西自然会被边缘化?！?#38518明说。

而AI陪伴到底应该是怎么样的？当前是更侧重于人和AI的关系，还是更注重人和人的真实关系？陶明坦言“我们不会主动引导用户从人际关系转向人机关系，也不会把AI局限在工具角色?！?/p>

Soul不想去定义任何一段关系，包括人与机器之间。

以下是《网易科技》与Soul CTO 陶明的交流，经不改变原意的编辑。

单点的技术突破并不能真正解决社交的核心问题

网易科技： 过去产品开发多是从用户需求出发，推动技术迭代。大模型出现后，技术逐渐成为驱动产品的核心，不知道我们的开发逻辑是否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陶明： 坦率地说，2022年，GPT的技术突破引发行业关注后，市场上就迅速涌现了大量聊天类产品。那段时间，我们确实感到了一定的焦虑，因为大模型技术的飞跃确实颠覆了对话体验本身的技术评估标准。

当时，我们内部也很担忧，担心自己会被“拍死在沙滩上”。虽然我们起步很早，但面对技术上的革命性突破，同行的追赶速度非常快。

然而，经过深入讨论后，我们意识到事情并不应该只是这样去看待。单点的技术突破并不能真正解决社交领域的核心问题。从用户需求和社交场景来看，社交并不是单纯的聊天行为，而是一个多边关系建立的过程，通过情绪和信息价值的交换，来实现更好的互动体验。

现在一些基于大模型的聊天产品，它们更多像是纯粹的聊天工具，而不是AI驱动的社交产品。社交的本质是要有场景、有话题，通过这些构建和推动关系的建立与加深。纯聊天产品是平面的，社交却是立体的，需要多维度的交互。

我们意识到，与其去和这些单纯的聊天产品竞争，不如回归到我们的核心优势上：技术、数据积累，以及对社交行为的长期研究。这些积累使我们在解决AI社交问题上具备更强的优势。

我们重新梳理了技术路线，2023年推出了自研语言大模型Soul X，这也是首批过审的C端大模型，后续还陆续上线了语音生成大模型、语音通话大模型、音乐生成大模型等大模型能力。

并迅速实现了一些很好的成果。2025年，我们自研的端到端全双工语音通话大模型全面升级。到现在，我们的对话、语音聊天等功能在“活人感”上，与其他产品相比有着非常明显的差异。

网易科技：从用户角度来看，AI技术迭代带给体验层面的变化有哪些？

陶明： 其实可以从两个维度来看。我们最开始的时候，大概�年，我们是第一个提出用AI去解决人与人之间连接问题的团队。

这时候对用户来说，最直接的感受是他们在产品中不需要刻意填写标签，也不需要主动发布那些标记自己兴趣的内容。通过AI模型，我们能够在高维空间找到用户之间的共同点，从而更有效地促成连接。

基于这种连接，用户能够体验到一种更符合自己兴趣的社交关系，这就突破了传统熟人社交的限制，尤其是在线上从陌生关系到熟人关系的转变上，我们创造了一种新的方式。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早期能够在社交领域脱颖而出，并迅速成长。可以说，AI规模化应用直接推动了我们的真人社交网络快速扩张。

如果说到生成式AI领域，用户最直观的体验在于，即使是在和AI互动时，他们也能获得情绪价值和信息价值。这是用户能够感知到的非常显著的变化。

网易科技： 我在WAIC上体验过视频通话的Demo，看到是要模拟整个上肢的动作，为什么不能只做脸部表情呢？

陶明：只做脸部是不够的。回到现实生活中，人和人面对面沟通时，除了脸部表情传递的信息，肢体语言同样至关重要。这是第一点。

第二点，在真实的交流场景中，人们并不会只盯着对方的脸，而是会注意到对方的上半身动作以及周围的背景。因此，我们希望尽可能模拟现实交流场景，这就需要技术能够生成包括上半身动作和背景在内的完整画面。

网易科技：那这里的技术难点是什么呢？

陶明： 技术难点并不在于是否𿷙D生成，我们的方向是视频生成，而不𿷙D建模。困难并不是视频生成本身，而是要做到实时生成。

举个例子，如果你在观看直播时，视频无法达到每�帧（FPS），你就会觉得画面卡顿。而在我们实时视频生成场景下，一秒钟至少需要生�帧，也就是说每一帧的生成时间不能超�毫秒。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技术挑战。

目前，市面上非常强大的视频生成工具生成一𰶩秒钟的视频，可能需要五六分钟甚至更长时间。这样的速度显然不能满足实时场景的需求，这也是用户无法接受的。因此，实时性才是最大的技术难点。

虽然本质上是视频生成的问题，但由于实时性的要求，背后的技术方案完全不同。

网易科技： 未来是否可能实现聊天的视频对象可以变化，就像之前可以捏头像一样？

陶明： 是可以的。目前我们的设想是，只要用户提供一张照片，我们的数字人就可以根据这张照片生成与用户进行聊天的虚拟形象。这种方式不仅灵活，还能让用户感受到更个性化的互动体验。

网易科技： 接下来产品迭代的方向会更侧重哪些方面？

陶明： 我们的迭代方向其实一直围绕两个大方向来展开的。

一是增强用户表达能力。我们希望通过技术的不断优化，帮助用户更好地表达自己，从而促进人与人之间真实关系的构建和深度交流。

二是打造拟人化虚拟IP矩阵。我们会持续开发更拟人化、更具差异化的虚拟IP，这些IP不仅能够增强人机交互体验，还能进一步推动人际社交关系的构建。

这两条主线是我们一直坚持的方向，没有变过。

情商的核心在于让用户在与AI互动时感到愉悦

网易科技：您是如何理解“情商”这个概念的？在AI陪伴的场景中，“情商”应该是个很关键的概念，但这个词本身其实每个人的理解都不一样，比如这次GPT-5发布后，有人说它还不如之前的模型“更有情商”。

陶明：的确，“情商”是一个主观性很强的概念。但至少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情商在AI社交领域是不可或缺的。像您提到的，大家对GPT-5的反馈，有人觉得它在智商层面提升了，但情商反而下降了。这种感知其实也很符合我们在构建AI社交模型时的一个核心理念。

我们正在尝试定义“好的情商”究竟是什么样的，在我们的内部理解中，情商的核心在于让用户在与AI互动时感到愉悦，这是我们构建AI最重要的目标之一。只有在这个基础上，才能实现情绪价值和信息价值的交换。

举个例子，有些老师可能非常古板，但另一些老师不仅知识扎实，还擅长与学生沟通，能够让学生愉快地接受知识。两者在知识层面上或许没有差距，但情商高的老师能够通过更好的表达方式促进知识的传播。

同样的道理，在社交场景的人机交互中，我们认为情商比智商更重要。如果情商不足，单靠智商来传递信息，很难让用户真正接受或产生共鸣。情商不足的AI可能只是单向的信息输出，而不能真正实现人与AI的合拍和交流。

网易科技：你们内部会有一些量化的指标进行拆解吗？

陶明：这肯定是行业中目前前沿的研究方向。在我们看来，高情商其实可以被拆分为包括情感分析、多模态融合等在内的情感识别与感知能力，包括上下文搭建、推理在内的情感理解能力，包括情感化语音、视觉生成等的情感表达能力，包长期情感交互记忆等的情感适应调节能力等等。

网易科技： 我有试过让我们的产品做数学题，好像不太行。但它会撒娇或者转移话题，说“我们聊点别的吧”，这让我觉得很有趣。我们为什么没有让模型“智商”也同步提升呢？在我看来，现在模型实现“高智商”应该已经不是难题。是我们在设计上有刻意的取舍吗？

陶明： 是的，坦率地说，我们确实在产品设计和角色定位上做了一些刻意的控制。你会发现，我们的平台上并不只有一个虚拟人，而是有多个虚拟人。每个虚拟人都有自己独特的角色定位和性格设定。

基于这些设定，每个AI虚拟人并不是“满级人类”，我们并没有追求让每个虚拟人都全能或者无所不知。

这是因为，我们在构建虚拟人的时候，更倾向于打造一个有层次、有差异化的虚拟人群体，而不是让每个虚拟人都具备同样的能力。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个“小社会”，每个虚拟人都有自己的特点和长处，而不是一个万能的存在。

至于为什么不让它直接回答数学题，这其实是一个设计上的选择。要实现回答数学题这样的功能，技术上确实非常简单，但难点在于限制和取舍。我们更关注用户的体验，而不仅仅是功能是否完善。

其实当你问虚拟人一道数学题，它精准地回答了“等于多少”，这个体验可能会显得很普通，因为任何一个AI产品都可以做到这一点。但如果它不会，并用撒娇或幽默的方式转移话题，这种互动反而让你感受到它更“活生生”，更有个性。这种“不会”的瞬间，可能会让用户对虚拟人产生一种共鸣，甚至是情感上的连接。

所以，这其实是我们基于用户体验的刻意设计。我们认为，“不完美”反而能让虚拟人显得更真实、更有魅力，因为它们不再仅仅是一个工具，而是一个可以互动、有情感、有个性的“存在”。

网易科技：Soul的AI入口在产品里其实不是特别明显。我是在搜索框里搜了半天才把它找出来。这块设计有什么特别的考虑吗？

陶明： 这部分其实也是我们经过深思熟虑后的选择。最终我们没有设置一个中心化的入口，主要原因有两方面。

一方面，虽然我们非常坚定地认为，人机交互会成为未来社会关系中一个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但这个过程一定需要时间。我们希望以更渐进的方式，推动人机关系在平台上的落地，而不是采取一种激进的方式去推广。

另一方面，从我们平台自身出发。Soul目前已经是一个千万级日活的社交平台，而用户对平台的核心认可是它作为一个真实、健康、安全的社交社区。因此，AI功能的接入与否，我们还是希望基于用户的主动选择，而不是强行推送给用户。

网易科技： 还有一个点，我注意到，我们的产品不是“问一句答一句”，有时会像真人一样，连续回复好几条，让人感觉特别有“活人感”。

陶明： 您提到的“活人感”确实是我们特别注重的一部分，比如您观察到的AI在对话中不是简单地问一句答一句，而是会主动回复好几条，甚至根据场景延展出更多内容，这其实就是我们在设计中刻意追求的一种互动方式。

它更多地是为了让用户感觉到一种自然的、贴近真实人类交流的体验。

网易科技：还有没有哪些我没注意到的“非人机感”产品设计？

陶明：其实我们在多模态能力上也做了很多努力。我们希望这个AI不仅仅是会“听”和“说”，它还能够有更多拟人化的表现，比如会“唱歌”，甚至能够“察言观色”。

我们在语音技术上已经实现了端到端的全双工语音交互，比如说在对话过程中，用户和AI之间可以无缝交流，完全不打断，这种体验更加流畅自然。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点是AI的感知能力。比如说，当它“听到”周围环境的变化时，它会主动进行一些场景化的交流。比如您身边下雨了，它可能会提到和下雨相关的话题；当您咳嗽时，它会主动关心您是不是感冒了。这种基于环境的交互让人感觉到AI不仅仅是一个工具，而是一个更懂您的伙伴。

我们也在开发实时视频通话技术，未来它可以根据用户的表情，比如微笑或皱眉，实时调整对话的内容和情绪。

这其实是基于我们对人与人之间面对面交流的理解，因为面对面的交流是信息传递效率最高、体验最好的场景。我们希望最终实现的效果是，AI不仅能听到您，还能“看到”您，从而让整个交互更加自然。

Soul的最大差异是具备构建场景的能力

网易科技：我们刚刚聊了很多关于Soul在产品设计上的独特考虑。在您看来Soul和其他同类产品之间最大的差异点是什么？

陶明： 最大的差异性，其实还是在于Soul作为一个强社交属性的产品，它具备构建场景的能力。我认为这就是我们和其他同类产品最大的不同之处。

其实每个对话背后都是有场景的，我们整个公司的核心思路，就是要打造一个多元有趣的Gen AI社交游乐园。这其中的重点就在于“多元的场景”。

网易科技： 其实您刚刚提到对话背后是有场景的，这个具体指的是什么？

陶明： 比如现在我们两个的对话，其实这本身就是一个社交场景。能够让我们持续交流下去的，是您一个个有意义的话题和问题。这些“话题驱动”了我们的互动，形成了一个交流的逻辑和节奏。

再比如说，假设你和好友在咖啡厅喝咖啡聊天，这也是一个场景。可能话题是“周末去钓鱼了吗？”——钓鱼就是一个具体的场景。围绕这个场景，可以展开很多延伸的话题，比如鱼怎么钓、钓鱼时的趣事、甚至延伸到对自然的热爱等等。这种围绕场景展开的对话更容易发散和深入，能够让交流变得自然且持续。

如果对话没有场景支撑，就会变成一场纯粹的闲聊，而纯聊是很难持续下去的。没有场景或话题的牵引，交流就容易陷入空洞或无趣。所以我们认为场景不仅是对话的基础，更是让交流深入、有意义的关键。

网易科技： 你们有很多真实感很强的公域社交数据，这应该也是一个很大的优势。

陶明： 我觉得数据和技术本身，其实放到任何一家有成熟技术能力的公司，都不太会成为长期的壁垒。更重要的是，当你的模型和技术出来之后，如何在场景中进行有效的嫁接，这是核心的壁垒所在。

就像Soul在AI方向上的探索，我们并没有把短期内的技术优势当成核心竞争力。因为如果有其他人想做类似的AI技术，可能只需要几个月的时间就能开发出类似的模型。

但关键在于，技术完成之后，如何真正服务于具体的场景和产品，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比如我们在技术上的很多优化和调整，并不是单纯从技术角度出发的，而是基于我们对场景的理解。这种思考反过来推动了技术的优化，让技术更贴合用户需求。这种从场景出发、反哺技术的方式，才是我们最大的优势。

网易科技： 您能举个例子吗？

陶明：就比如说我们刚刚谈到的AI的数学能力。我们并不是说无法构建一个具备强大数学能力的AI，而是基于场景的思考发现，用户在我们的平台上并不需要一个非常强的数学AI。也就是说，用户的需求并没有指向这一方向。

从这个场景出发，我们就决定不去花费过多资源强化AI的数学能力，而是将技术和资源聚焦在用户真正需要的地方，比如更强的情感共鸣能力或者更自然的对话流畅性。

这种从场景出发的思考，实际上会直接反哺到技术方案的选择和数据构建的方向上。因为我们明确了目标，技术的优化就会更加聚焦于满足用户需求，而不是去追求一些看似“大而全”但实际并不适用的能力。这种思路让我们的AI在产品化上更贴近用户，也更高效。

网易科技：了解到一个比较有意思的点，我们的产品中有一部分用户跟AI互动其实是为了练习对话技巧，以便把这些能力运用到真实的社交场景中。您怎么看待这种现象？

陶明： 其实我们在内部对这个问题有过很深刻的思考。正如刚才提到的，人机关系是未来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但在这个过程中，我们需要思考一个关键问题：当前我们是更侧重于人和AI的关系，还是更注重人和人的真实关系？

在这个点上，我们的选择是中立的。我们的平台不会主动去引导用户从人和人的关系转向人机关系，也不会把人机交互完全定位为服务于人和人的社交。

我们把这个选择权留给了用户。我们的做法是将AI虚拟人作为社交网络中的一个“节点”，融入真实的人际关系网络中。既然它是一个节点，它就可以和人际关系相互包容、并存，而不是取代真实的社交。

比如，确实有很多用户通过与AI交互，提升了自己的表达能力，甚至增强了他们的社交勇气，从而在真实的人际交往中表现得更加自信和从容。这其实是一个用户自主选择的结果，而不是我们平台刻意引导的方向。

网易科技：我看到会有人担心在Soul上的聊天，无法区分是否是真人。会有这种问题吗？其实这种问题不仅在Soul，其他社交软件也可能出现，比如有人先用AI生成回复，再用它来回复对方。

陶明： 是的，这是一个很现实的行业性问题，也是AI逐步渗透到社交领域后不可避免的现象。

需要明确的是，我们平台的虚拟人都是AI，背后提供支持的是自研大模型，并且我们进行了非常显著的AI生成内容标识，例如，在Soul上均明确标注出AI为“虚拟伴侣”、“虚拟达人”，在与AI互动的对话框中也进行了“对话由AI生成”的提示，AI生成的内容（文字、图片、音频等）都会打上显示水印和隐式标识。可以说，我们在持续加强对用户的提示以及相关内容的审核。

网易科技：在构建场景的过程中你们最关注的是什么？从陌生人社交到可能更偏同城社交的背景下有什么变化嘛？

陶明： 事实上，在我们构建产品场景的过程中，我们更多关注的是兴趣驱动的社交，而不是去强调某种特定的社交方式，比如基于地理位置（LBS）的社交。

我们希望用户进入Soul后，产品能提供的是一种开放的社交体验，而不是帮用户直接定义他们的社交关系。

比如，你是要找朋友、志同道合的伙伴、女朋友、男朋友、学习搭子，还是师傅，这些都不是我们去规定的。我们更关注的是，在用户的需求基础上，通过精准的连接和产品设计，提供一个舒适、愉悦的交流场景和体验。

我们不定义关系，而是注重连接和体验本身。

兴趣驱动是我们的核心。 我们希望用户通过共同的兴趣爱好建立联系，而不是单纯依靠地理位置或其他外在因素。这种兴趣驱动的方式可以让用户在互动中感受到更多价值和情感共鸣，同时也能避免一些低质量或不健康的社交行为。

当然，如果用户有寻找本地社交的需求，比如同城交友，我们的产品也能够满足。但我们更强调的是基于用户兴趣的正常、健康的社交，而不是像某些一提到地理社交就容易联想到的荷尔蒙类场景。

这种基于不健康目的的社交方式，虽然短期可能带来一些流量，但从长远来看，对产品生态的破坏是很大的，也会受到严格监管。

至于用户最终的关系发展，比如是否从线上走到线下，是否转移到其他平台（比如微信），或者是否发展成某种特定的关系（比如朋友、情侣、学习搭子），这些都不是我们去干涉或定义的。

我们不会承诺“来Soul就一定能找到男朋友或女朋友”，或者“来Soul就一定能找到某种特定的关系”。我们做的是提供一个开放、包容的社交场景，让用户在这个场景中找到自己需要的情感连接和陪伴。

靠“擦边”起量的产品注定难长大

网易科技： 其实现在很多人在使用AI陪伴时，难免会存在一些“擦边”的需求或者内容。像马斯克的大模型Grok最近推出的AI女友也特别火。您是怎么看这部分需求的？

陶明： 我们的平台其实一直以来是不鼓励这种行为的。因为从公司的发展理念来看，我们认为一家企业的发展应该有长远的价值观和目标。

过去，我们一直在构建一个健康、绿色的社交网络。不管是完全真人的社交，还是现在AI社交的兴起，我们都认为只有健康的社交氛围，才能让产品的天花板被真正放大。这种理念是我们发展的核心，也是我们长期坚持的方向。

�年开始，我们就投入了大量资源，在AI审核团队和人工审核团队的配合下，对平台的社交氛围和生态进行严格的维护和打造。这种积累不仅让我们在真人社交中构建了一个健康的社区环境，也为今天AI社交的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当AI社交逐渐成为趋势时，我们也将这种理念迁移到AI社交的产品构建中。我们希望AI社交能够延续真实社交的健康生态，而不是被短期的灰色需求驱动。

网易科技：但短期内擦边产品确实对起量很有帮助。

陶明： 我觉得，一个产品在早期为了体量或者抓眼球而打擦边球，确实可能会快速积累一波用户。

但一旦这种方式形成了用户的心智，这个产品其实就很难长大。单靠“荷尔蒙”是无法让一个产品成为规模性产品的。

网易科技：但要想完全避免也并不现实，我们是如何处理这部分需求的？

陶明：是的，任何社交平台都无法完全避免这些需求的存在。但关键在于，平台的生态是如何构建的。

一个健康的社交平台就像一个“良币驱逐劣币”的环境。如果良好的内容和用户占据主导，劣质内容和行为自然会被边缘化。

所以，我们的目标并不是去彻底消灭这些需求，而是通过健康的社交生态让它们难以生存。

所以我们在这方面的处理方式是两手抓：一方面我们会对平台中不健康或擦边的内容进行压制和清理。但更重要的是，我们会通过兴趣驱动的方式来强化平台的核心社交价值。

与其说我们只是打压某些行为，不如说我们在努力通过兴趣连接和用户价值为导向的设计，让良性社交成为主流。

网易科技： 产品上线一段时间了，从用户侧的反馈来看，大家对虚拟AI聊天的反应如何？

陶明： 用户反馈整体非常好，对站内用户的活跃度、使用时长、对话轮数等关键指标都有积极的提升。这里我可以分享几个数据：

一是用户主动选择人际关系的比例。从去年到今年，我们平台的日活用户中，�%主动选择通过AI构建人际关系。这其实说明用户对AI虚拟人在平台上的价值认同度非常高。

二是人机互动用户规模的增长。过去一段时间里，参与人机互动的用户规模增长�%。这组数据表明，不仅是喜欢人机关系的用户每天都会来，还有越来越多的新用户开始接受并喜欢上AI与人机交互的体验。

还有个非常有趣的数据，正如刚刚提及到的，AI伴侣的入口其实目前并不是很显眼，但现在我们AI伴侣的关注量已经超过�万，其中有一位“粘人精”的关注量超过�万。大家其实对这些AI功能的粘性和需求都特别高。

网易科技：会不会有过于沉迷于AI聊天的情况，针对这种可能导致的情感依赖或者负面效应，我们是怎么理解并应对的呢？

陶明： 其实在人与人的社交过程中，也同样会存在情感依赖或者沉迷的现象，这是社交本身可能带来的特性之一。

针对这种现象，我们在产品设计中会有一套用户防沉迷机制，并且会将这套机制迁移到AI社交的场景中去。

另外，我们在产品中引入了现实感的增强。这不仅是为了提高用户体验，也是一种抑制过度沉迷的有效方式。比如让AI具备对现实场景的感知能力（如时间、天气、地理位置等），会让用户在与AI互动时，更容易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真实世界，而不是完全沉浸在一个虚拟的环境中。

网易科技： 未来会不会单独推出一个Soul之外的独立AI陪伴产品？

陶明： 未来的话，也不排斥这种可能性。

刚才和您交流时，我们讨论了很多关于为什么没有一个中心化的入口，以及在人与人的真实关系中，AI应该如何去定位和发挥作用。这些能力和思考，其实都是我们在长期发展过程中逐步积累和形成的。

随着AI在全社会的不断渗透，未来我们确实有可能推出一个与Soul有差异化定位的AI应用产品。但这种决策更多是基于实践和市场发展来决定的，而不是一个预先规划好的事情。

网易科技： 这种差异化定位可能会是什么？

陶明： 如果我们要单独做类似的AI情感陪伴产品，首先可以明确一点，我们不会针对同一群体，去打造两个功能和定位相似的产品。这样的重复投入既没有意义，也无法为市场和用户带来更大的价值。

我们会更关注不同群体的差异化需求，并基于这些需求去设计新的产品。比如说，AI陪伴的需求并不仅仅存在于年轻人群体中，它在其他群体中同样有很大的潜力，比如老年人群体。

未来，我们不排除会基于现有的社交模型，进入老年人群体的场景，帮助他们解决一些核心的情感和社交问题。这是一个很有可能发生的方向。

过于强调IP属性的AI陪伴产品可能走偏了

网易科技：其实在聊到AI陪伴这个话题时，很多团队都会提到电影《Her》。您是怎么看这部电影的？以及延伸问，您觉得AI陪伴应该呈现出一种什么样的形态？

陶明： 其实《Her》确实是我们在打造Soul产品时受到很大启发的一个因素，也可以说是一个出发点。我们当时的想法就是希望能够构建一个平行世界，一个能够促进人们表达、倾诉、被倾听的场域。满足这种情感诉求，正是我们最初的一种愿景。

不过现在我们其实不太愿意再去反复谈《Her》，因为这个话题已经被讨论得非常多了。而且关于未来人类和AI关系的憧憬，我觉得大家的共识是趋同的——无论是技术从业者还是用户，都认为人际关系和AI陪伴会成为未来社会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

但真正关键的问题在于：如何推动这个未来一步步实现？ 这才是最重要的。我们在技术层面、产品场景的打造上，其实一直是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我们刚刚聊到的无论是多模态交互能力，还是更具人性化的产品设计，这些一步一步的具体的动作，我觉得才是最重要的。

网易科技： 那您觉得现在市场上的AI陪伴产品，有哪些做得好的？或者有哪些问题？

陶明： 的确，现在有做得很好的产品，也有一些让我觉得方向不太对的。站在AI陪伴的角度，我认为一个好的产品应该是在情绪价值上的连接做得足够强，真正为用户提供陪伴和情感上的支持。但现在有些产品可能走得太偏，它们过于强调IP属性，把AI陪伴和IP绑定在一起。

从商业的角度来看，这种结合是不错的，但从用户陪伴的角度来看，效果可能没那么好。

网易科技： 为什么？泡泡玛特产品被疯抢其实也让更多人看到了IP的价值。

陶明： 对，IP本身的确有市场需求，用户也喜欢与IP产生连接。但如果我们要打造一个真正优秀的AI陪伴硬件，核心还是要产品本身的陪伴能力非常强。

现在有些产品，可能只是包装了一个IP外壳，把自己打造成“AI陪伴硬件”，但实际上产品功能层面并不够优秀。

比如，它可能只是一个麦克风加一个外壳，但因为绑定了某个热门IP，就被推向市场。这种做法，从商业上来看是在打“IP经济”，但从AI陪伴的角度来说，用户体验没有真正做好，两者其实是在“擦边球”。

网易科技： 那您觉得IP和AI陪伴可以结合吗？

陶明： 当然可以结合，但前提是产品功能本身要过硬，陪伴和用户交互的体验要足够好。如果在此基础上再加持IP，那是一个非常好的方向，比如一个陪伴功能优秀的硬件，因为有IP加持，用户的情感连接可能会更强。

但如果产品功能本身没有做好，仅仅靠IP去获取市场，那我觉得这不是一个好的方向。每个产品都需要有明确的侧重点，比如泡泡玛特，它就是一个非常成功的商业公司，它的核心就是IP经济。如果是AI陪伴硬件，核心一定是用户的陪伴和交互体验。

IP是一个重要的商业方向，但它不能弥补产品本身的功能缺失。如果只是用IP包装，就很难真正满足用户的陪伴需求。

网易科技： 那在您看来，AI社交的终点可能是什么？

陶明： 从远景来看，人和AI的社交一定会是人类关系的重要组成部分。

但至于它会发展到什么程度才算终点，我们现在无法给出明确答案。一方面，这取决于技术的发展；另一方面，也取决于人类对AI的认知和接受程度。

但我们非常在意这个过程中需要解决的几个问题。

第一是平衡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与人和AI之间的关系。这个平衡非常重要，我们既不能过度依赖AI，也不能完全抗拒AI。

第二是AI的治理。技术的发展当然是为了给人类带来新的价值洼地，改变生活方式，推动社会进步。但AI就像“关在笼子里的怪兽”，我们必须对它进行驯服和治理。

我们已经经历了从互联网到移动互联网的治理阶段，现在进入了AI治理阶段。无论是监管机构、社会同行还是行业机构，都需要联手建立一套治理框架。这是当前社会的重要命题，它虽然不是一个技术性问题，但的确能够圈定AI的发展方向。